2021年11月17日 星期三

【小說】咒術師 - 萬聖節


  今日早晨飄著細雨,看去一片灰濛濛的。

  這微涼的氣候很舒適,非常適合賴床。

  莉琪頂著一頭睡亂的及肩短髮,裹著略薄的毛毯坐在床上,迷濛的看著前方……

  發呆。

  現在才七點,她其實可以回去睡個十分鐘再起床,可是,依照以往的經驗,她很可能直接睡過頭。

  莉琪尚未清醒的腦袋,龜速運轉著。

  眼睛緩緩閉上,睜開,緩緩閉上又睜開。

  神啊,她真的好想睡……

  莉琪向後倒在床上,翻身稍稍蠕動,手在床頭櫃上胡亂的扒來扒去,終於拿到了自己的手機。

  定眼一看,七點二十五分。

  她再不起床就要遲到!

  掀開毛毯,莉琪趕緊跳下床,簡單的梳洗與更衣後,整理包包準備下樓。

  「姊,妳要出門啊?」莉絲優雅的伸著懶腰,站在莉琪的房門口。

  「嗯,今天有委託。」莉琪頭也不抬的繼續說:「抱歉,吵到妳了嗎?」

  「沒有,只是納悶妳怎麼這麼早起?」莉絲忍不住打了個呵欠,「路上自己小心。」

  莉琪背起包包,有些敷衍的揮手,迅速的下樓。

  廚房裡,莉琪的媽媽正在熬煮草藥。

  「媽,早安。」

  「早啊,莉琪。」

  莉琪拉開餐桌的椅子坐下,媽媽手一揮,熱騰騰的早餐慢慢的飄到莉琪面前。

  「這麼早出門,是南瓜王的委託嗎?」

  南瓜王,統一植物系鬼怪的王,如其名,主體是顆號稱高度只有二百公尺的巨型南瓜。喜歡熱鬧,每年萬聖節都會發出活動委託,希望可以把氣氛炒得更熱鬧些。

  「嗯。」

  莉琪有些狼吞虎嚥的吃完自己的早餐,就看見媽媽露出了擔心的表情。

  莉琪的媽媽是名優秀的巫師,也曾做過南瓜王的委託。基本上南瓜王的委託多是娛樂性質,並不困難,但對於非巫系的莉琪來說,是有點吃力。

  「別擔心,只是幫忙贈送道具而已。」

  莉琪將午餐與飲料塞進包包,走到了後院。

  後院的角落立著一道斑黃的門,那是莉琪媽媽設立的快速通道,只要心想著地點,門就會與目的地最近的門相互連接。

  打開門,莉琪直接來到了遊樂園內部,已等在門口的,是鄰居兼青梅足馬--羅。

  羅看了眼手錶,淡淡的說:「七點四十八分。」

  「我可沒遲到。」聽到羅那略嫌清冷的聲音,莉琪有種自己做錯事的感覺。

  「這裡不是委託地點。」

  大意就是,再不快點就真的遲到了。

  雖然知道羅是好意,莉琪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嚷,「這明明是我的委託。」

  莉琪快步跟上。

  羅瞄了眼走到身旁的莉琪,嘆了口無聲的氣,直接牽起她的手。

  莉琪疑惑的看向羅,只見羅淡淡的開口,「遊樂園人太多了,不牽著妳走散了怎麼辦?」

  話是說的很有道理,不過還未到遊樂園開放的時間,放眼望去,整個園區空蕩蕩的,連個鬼影都沒看到,到底是哪裡人多?

  「南瓜王的委託人,應該是我吧?為什麼連你也來了?」

  「這是第一次有咒術師接到南瓜王的委託,妳說我不該擔心嗎?」

  「就算如此,也不用你出馬吧?」

  「要能完成委託,又找不出錯誤,只能由我出馬。」

  羅出身於咒術門名,只要是說的出名號或留名青史的咒術師,九成以上來自其家族。受家族的薰陶,羅自幼學習咒術,熟知上千種符與咒的運用,自上次單槍匹馬拿下狂暴的黑焰馬後,知名度大增,委託信更是如雨後春筍般飛來。

  「最好是!」莉琪使力的揮甩兩人牽著的手,「我再差也不至於搞砸委託吧!」

  羅多有能力和繁忙,從小一起長大的莉琪非常清楚。

  「就算妳可以呼風喚雨,風雨也沒辦法幫妳分送禮物。」

  莉琪是個頌誦咒術師。

  與一般咒術師不同,頌詠咒術師僅能透過誦詠咒語,借用天地自然的力量、召喚神獸,雖然受到咒的限制,無法使用任何法器與符,要背頌的咒更是又臭又長,卻能詠咒掀起巨浪、引發地牛翻身,說是呼風喚雨也不為過。

  「是這麼說沒錯啦……」

  很想反駁,但莉琪確實沒辦法讓大自然多出「手」來。

  同時,他們也抵達了委託的小舞台。

  牽握的手才剛鬆開,羅立刻拉住莉琪的手臂,往懷裡一扯,莉琪雙手抵在羅的胸前,抬頭望著他。

  「就算只有妳一個,委託也會順利完成。」羅輕輕的鞠起莉琪胸前的一小撮長髮,遞到自己的唇邊,「我的幫忙,只是為了達到完美。」

  與羅對視著,莉琪不知道該如何反應,從她的角度看去,也不知道羅是嗅了髮香,還是真的吻了她的頭髮。

  唯一肯定的是,她一定臉紅了。

  「知……知道了啦!」莉琪趕緊推開羅,「靠的太近了。」

  急急忙忙跑開,莉琪從包包拿出道具,有些慌亂的開始佈置場地。

  羅微微勾起嘴角,自知不能逼得太緊,出手幫忙的話……會很有趣。

  果不其然,他一搭手,莉琪變得更慌亂了。

  「我解說一下!」

  莉琪從袋子中拿出一頂巫師帽放在桌上,輕輕的拉了一下帽尖,帽子下立刻冒出一顆笑臉南瓜,「這次的任務,是幫忙發送萬聖節禮物。」

  「拉一下帽尖會出現禮物南瓜,而帽子是隨機贈送的,不能選擇。」再拉開帽子,笑臉南瓜的上方戴著一頂漢堡帽,「只要是遊樂園今日的遊客,不論大人小孩都可以領一份禮物,只有一個規則,務必遵守。」

  「絕對,不可以偷看一下頂是什麼帽子。」

  *  *  *

  遊樂園開園後,人潮漸漸湧現,禮物也順利的發送著,天還未黑,已經剩不到一半了。

  送了狼人一家三口各一份禮物後,莉琪看了眼時間,「這樣看來,應該可以在晚餐前發送完。」

  「……那結束後要一起去逛逛嗎?」

  羅站在她的身後,昏黃的陽光壟罩著他。

  背著光,莉琪看不到他的表情,但不知為何有些炫目。

  還未開口,羅身後的桌邊,有隻小花貓踮著腳尖,正準備掀開微笑南瓜的巫師帽。

  「不可以!」

  一聲驚呼,莉琪往小花貓奔了過去。

  莉琪飛撲的壓住了巫師帽,羅則一把抱開了小花貓。

  等了一會,沒什麼動靜,就在莉琪以為安全的時候,微笑南瓜發出了「喀」的一聲。

  微笑南瓜甩開了莉琪,掃落桌上的東西,在桌上跳上跳下的,發出喀喀喀的笑聲,左右兩邊長出了枯樹枝般不規則的手,開始原地高速的旋轉。

  一手抓住剛甩開的莉琪,另一手抓住了羅後,微笑南瓜轉了幾圈後停止。接著像在疊羅漢一樣,帽子下冒出一顆顆的微笑南瓜,一顆接著一顆,莉琪與羅坐在手上,一瞬間堆疊到一百公尺以上的高空。

  南瓜疊羅漢在風中搖搖欲墜,莉琪與羅兩手抓著微笑南瓜不規則的手臂,努力的維持自己的平衡。

  望著腳下那遙遠的地面,人縮成小小的黑點,建築設施也小的如模型屋一般。

  莉琪內心忍不住的咒罵。

  這殺千刀的南瓜王!

  「沒事吧?」羅的詢問從旁邊傳來。

  莉琪抬頭望去,只見羅擔心的看著自己。

  其實莉琪從小就跟著媽媽騎著掃帚飛東飛西的,這點高度並不算什麼,繃著身子也只是想維持平衡罷了,但在羅的眼中,莉琪看著下方繃緊身子像是在害怕。

  相對沒有什麼在高空待過的羅,看似冷靜,但莉琪可以從他緊攥的手可以發現他的緊張。

  一種難以言喻的暖心感在心頭散開,莉琪撫上羅的手。

  「舞台的後方有一條小河,往後躺下去,我就會開始念水咒,只要在墜水前驅動,我們就可以安全的下去。」

  莉琪堅定的看向羅,「你相信我嗎?」

  羅笑著反握她的手,沒有任何的猶豫,「遲早會被妳害死。」

  「數到三,我們一起往後躺。」

  兩人看回了前方。

  「準備好了嗎?」

  回應莉琪的是羅更加緊握的手。

  「一、二、三!」

  兩人同時向後躺去。

  莉琪感覺到自己不斷的在向下墜,風像是隨時會把她撕裂般的呼嘯,她握著羅的手,不敢大意的背誦咒語。

  遠在地面,舞台後方原本平靜的河面開始泛起層層波紋,像是回覆的莉琪的召喚般,河水越來越猛烈的晃蕩著,河道掀起了濤濤巨浪,周邊的遊客紛紛尖叫逃開。

  就在即將墜落水面的那個瞬間,巨浪掀起將莉琪與羅捲入,浪花拍落地面,打翻了一旁的南瓜疊羅漢,兩人也順勢平安的落地。

  咳了幾口水,莉琪手扶著地準備下一段咒的背誦,可秋冬的冷空氣讓莉琪冷牙齒打顫,身體也不停的顫抖著,咒語怎樣都念不好。

  這時火紅又略帶金黃的光芒突然壟罩在莉琪的身上,抬頭一看,一條赤龍在兩人身邊盤旋著。

  赤龍就像冬日的太陽一樣溫暖,將原本的冷空氣隔絕開來,莉琪忍不住笑了出來:「這樣使用神龍的力量,會不會太浪費了?」

  「冷成這樣,等妳訟完咒,我們大概都感冒了吧?」

  羅兩指之間的符漸漸燃燒殆盡,兩人的頭髮與衣服慢慢的變乾同時,被打散的微笑南瓜散落在整個遊樂園區,緩緩的降落在沒有拿到的遊客手上。

  剛剛闖禍的小花貓跑了過來,垂下耳朵,在貓媽媽的引導下乖巧的道了歉。

  一個微笑南瓜在莉琪的面前落下,接下飄落的微笑南瓜,南瓜王的委託正式結束了。

  「我全都看到了,兩人殉情……」

  莉琪手上的微笑南瓜突然發出聲音,莉琪立刻丟下手中的微笑南瓜,羅立刻拿出新的符咒與赤龍準備應戰。

  而被拋出去的微笑南瓜,只是在空中翻了個圈,長出了身體與手腳,完美落地。

  「喔!真是太美妙了!」

  認出在地上手舞足蹈的南瓜,就是這次的業主南瓜王,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。

  「是啊,差點沒死!」莉琪沒好氣的說。

  「你們爸媽知道嗎?他們反對嗎?你們私定終身?啊!你們會私奔嗎?」

  「私奔什麼啦!委託完成了,獎勵是什麼?」聽南瓜王越說越誇張,莉琪連忙打斷他,「先說好,這次我們超拼命,要是不夠獎勵不夠豐富,別怪我不客氣喔!」

  說到獎勵,南瓜王以一種奇怪的舞蹈姿勢定格。

  「哼哼!我可是準備了夢幻逸品!」

  南瓜王驕傲的揮動手臂,一個長型的小木盒出現在莉琪的手中。

  「只有一個?」

  晃了晃手中的木盒,莉琪用眼神示意,我們這邊有兩個人。

  「什麼意思!妳以為夢幻逸品滿地有嗎?」

  南瓜王先是憤恨不平的蹦跳著,隨即看到莉琪凶狠的惡霸相,蠢蠢欲動的羅與赤龍,立刻改口:「雖然珍貴稀有,但也不是只有一個啦……」

  成功爭取到兩人份的獎勵,莉琪滿心期待的打開了木盒。

  南瓜王的獎勵之稀有,確實在業界有耳聞,導致兩人在看到獎勵時,臉上的錯愕藏都藏不住。

  「這是什麼……」

  雖然有造型與使用過的痕跡,但並不影響大家對於這個「獎勵」的認知。

  半截蘿蔔,而且還是中空的。

  「這是我早期使用過的本體之一,在發現南瓜以前……」

  南瓜王略帶懷念的說著,卻看到莉琪拿起蘿蔔,問還未回歸的赤龍要不要吃,赤龍則是看著那不知是生是熟的蘿蔔一臉嫌棄。

  「不要無視我!那個也不能吃!」

  幾番折騰後,天已經全黑了,夜空中開始落下點點雪花,遠方響起了活動的開場音樂。

  「唉喲!都這麼晚了!真是的……」

  南瓜王變回了最初的微笑南瓜,而所有發出去的微笑南瓜像是回覆南瓜王的呼喚,原本微笑南瓜戴得帽子落至遊客頭上,南瓜緩緩升空,化做一道道的煙花,綻放於空中。

  羅喃喃的念著咒語,赤龍發出一聲長吼,向天空仰衝而去,與微笑南瓜一同化為煙花,回歸龍界。

  火花伴隨雪花飄落,與星光燈火相映生輝。

  莉琪伸手接下了一片雪花,「終於結束了……」

  「折騰的一天。」羅淡淡的為今日下了一個註解。

  莉琪輕輕的笑了笑,與羅站在一起,看著遠方此起彼落的煙火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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